另一种回忆(1 / 2)

“怎么还不走,你的工作完成了吗?”裴均从儿媳进来时就定不下心,开口赶人道。

他压下眉骨,嘴唇稍微往下撇,使得颧骨下的几条细纹显得更深,显出严肃的模样。

落地窗映出眼前人侧腰的背影,攻玉把胳膊支在桌上,她的脸凑在宣纸旁细细打量。

裴均正在练《石门颂》,因为练过书法的原因,她很熟悉这个字帖。

当年书法老师没让她专门练这个,她习的是《曹全碑》,说是要好好体悟“蚕头雁尾”的标准笔法。

“爸爸,我就看看嘛,不可以嘛!”攻玉扫视了一圈,又见镇纸左边的碟子里摆着几块固墨。

“墨汁块没了,我来帮您磨墨吧。”她带上手套,三指抵住墨块,顺时而动。

满室只余两人清浅的呼吸与磨盘墨块的沙沙摩擦声,裴均的毛笔顿了顿,将神思从纷飞中拉回。

抬头便瞧见了儿媳也在看他,待攻玉投来个讨好意味明显的明媚笑颜,他又做贼心虚似地移开眼。

“爸爸,给我支笔。”见公爹没动,她又自顾自抽出只狼毫,把生宣铺开。

很久没练了,幸好童子功也还在。今天见人临帖,一时兴致上来也手痒痒了。

她思索一番,翻看着书桌上摊着的字帖,准备写《书谱》:一来是小草的经典,临过很多次;二来是她觉得孙过庭的这本墨迹很清晰,按提顿挫都十分舒服,练得人很爽利。

攻玉的字如其人,笔锋凌厉,横画如刀劈斧凿般顿挫,长捺陡然转成细若游丝的牵丝——《书谱》有一字两变的绝技。

“这里。”裴均看了一会儿,指尖点在她字里一处转折,忽然开口:“你这里不对,要用绞锋,怎么会学米芾的刷笔。”

“故意的。”攻玉嘴角扬起一抹弧度,“就是要灵活变通,要是孙虔礼还在世上,肯定要笑您还死守《九成宫》的规矩。”

这夹带私货的话里有话说得裴均脸红一阵白一阵,他状似无意地又问了句:“你的书法是跟着谁学的?”

“我五岁就开始上书法课了,跟的是北苑的徐老师。我学了好多年,后来因为学业就没怎么练了,工作之后有了空闲才会练。”攻玉瞧着自己的“墨宝”,语气里带着丝惋惜。

她这人比较现实,爱好是爱好,吃饭是吃饭。面包鲜花不可兼得,两者还是有取舍的。

裴均身后的墙壁上挂着幅画眉的工笔画,两只画眉在海棠间嬉戏。

她掷笔走过去,问了句:“这是您画的吗?《海棠画眉图》。”

不等公公回应,她又说:“画的真好,嘶……不过鸟的嘴尖角度画歪了,还有花瓣外面一圈可以用钛白加深,背景偏黄。嗯——还是不够大胆呀,所以这个花瓣有一点和背景色相融了。”

“最重要的是,可以不用游丝描的,太求工巧,反而会失其神韵。”

她轻松自若地抬了抬下巴,然后转过身走到前面。

“小玉,过来,看看我这边的收藏。”裴均站起身,破天荒来了这么一句。

“嗯,好啊。”攻玉没料到公公会来这么一句,她在原地思考了几秒,才回答。

公公领她到了另一个房间,是个宽敞的收藏室,大概有两百多平。和博物馆似的,玻璃罩里陈列着些书法和画作。

她的美术鉴赏功底早在大学之后就抛得一干二净,平时只会去博物馆陶冶一下情操。

她跟在身后走走停停地看着,到了一个拐角,桌上铺着些卷边的画作。她对里面没有框裱的画作有些感兴趣:“爸爸,这些我能看看吗?”

裴均瞟了一眼,语气变差了一些:“这是文裕他妈送的,你要看的话随意。”

“哦,是妈妈买的啊,真审美真好。”攻玉真心地赞美道。

话音未落,裴均的脸色拉下来些,这些画让他想到了前妻。他们已经分开许多年了,说句难听的,他甚至不太记得她的长相了。

年轻时他总是被责备太过随心所欲,原则上他对于环境逆来顺受(自认为的),他不喜欢社交,不喜欢与人交往,也不喜欢虚与委蛇。

而周汝修则完全不同,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。

从校园走上婚姻殿堂,那时两个人都稚嫩懵懂,明明不合适却偏偏要凑到一起。

就像博尔赫斯那句着名的话,情感有时难以区分是爱还是利剑,你觉得是剑,它可能就是赤裸的利剑。

想到这里,他又瞅了眼正兴致勃勃赏画的攻玉。

他想问攻玉对于爱情和婚姻的想法——她在这段婚姻里幸福吗?

如果她幸福的话,为什么要来招惹他呢?

这样想法只存在了几秒就被狠狠掐断。这是不伦的、越界的,可是这样的念头一经出现,就再也止不住了。

裴均厌恶这种情绪失控的感觉——都是她,一意孤行地勾引自己。

是这样的,他觉得自己不能再掉以轻心了。

他甚至想要破罐子破摔地和儿子摊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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